故乡

厦门最近降温,冷的厉害,听朋友说郊区还有降雪,可惜没能一饱眼福。

往年在家中,这时节已经雪的世界了,天地间一片苍茫,雪花纷扬,有比喻说“鹅毛般的大雪”这比喻也挺切合实际,湿度较大的时候,雪花形状完整,个头又大,确是“鹅毛般”了,用“未若柳絮因风起”一句似乎更为妥帖。

有时也是“撒盐空中差可拟”,雪花颗粒状,又细又密,和着凛冽的西北风铺面而来,打在脸上刀割般疼,年轻姑娘们最怕这样的天气,芙蓉出水般的面容生生印上两朵高原红,又急又恼,其实多情小伙的心里,高原红就如同高原上的酒一样香醇醉人,在苍茫广廖的高原上,在呼啸而过的北风中,少男少女们的心事就如同三层白雪被下的麦苗,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,等待春天到来。

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北方的冬天,是这样温暖厚实,妥帖安心。火炉内总是散发着烤土豆的香气,炉上温着白酒,绵远悠长,男人们围着火炉讲述一年收成,邻里趣事,女人们烤来野兔供下酒,再煮一大锅野鸡汤,分送给邻里,馋嘴的小孩吃些肉,再偷偷去添口白酒,辣的直哭,于是说笑声,孩子的哭闹声,母亲轻声细语安慰孩子,老人们的呓语,在这冬日的深夜荡漾开来,一波一波散去。

天晴的时候,太阳照在积雪上反射出粉色的光,像极了土豆碾成粉沉淀时撇出来的泡沫,贪玩的小孩在上面踩来踩去,发出温柔的咯吱声。屋檐下的冰棱洁净透明,在光照下慢慢融化,滴答滴答,仿若钟摆一圈圈行走,持久而重复,滴的叫人心烦,干脆掰来吃好了,咬在嘴里声音清脆,还带丝丝甜味。老人们披着羊皮袄,扫干净土墙根积雪,懒懒的靠着,眯着眼睛享受着跟他们一样懒洋洋的日光。男人们开始出门寻找猎物,这样厚的积雪,野兔陷在雪里跑不动,一逮一个准,有蠢的兔子钻到下好的套子里,冻成僵块,拔萝卜似的从地里拔出来,运气好的时候,一天能收获十几只野味,分给邻里一些,于是饭时整个小山村便都是烤兔的香气了。

如今闭眼便能闻到,升手似能触摸这香气,我温柔多情的故乡,我是如此的想念与渴望日夜与它相偎,偎在温暖的火炉旁沉沉睡去,睡梦中母亲缓慢平静的语声,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古老故事,我看到化成蝴蝶的山伯与英台,也看到美丽的白雪公主和古老城堡,看到我的故乡遥远遥远的从前,也是这样的人,讲着这样的故事,这样安稳踏实的在这土地上扎根,一年年,一代代,漫长而坚定的走过时光长河,走到今天,走到这一刻,他们出生在这片土地,也埋葬在这里,我慈爱温顺的故乡,注视这生长与死亡,接纳这腐朽再重新塑造,重新生长出这样茂盛的天地。

厦门雨夜清冷,一个人在狭小逼仄的房间里,阴冷潮湿,想到我西北纷飞的大雪,温暖的火炉,我亲爱的故乡,我已远离许久,你会不会轻责嗔怪,“近乡情更怯”,离归来日子越近,我心里反而越茫然失措,这些年在外飘荡游离,唯在你怀中方能安心,愿你不要责怪我冲动任性,年少无知,我还是昔日小小孩童,在屋檐下掰着你清甜的冰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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